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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2章 小景什麽都不求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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羅素玄一向說到做到, 果真將小景帶去了一個小鎮。

這裏地處偏遠,同南陽距離也甚遠。

街上人來人往的百姓, 看起來也都挺和善的。

羅素玄將小景帶進了一間酒樓,店小二趕緊上前相迎,笑問二人:“客官是住店還是打尖兒?”

“開一間雅間,飯菜挑最貴的送來,價錢不是問題,但必須用最新鮮的食材。”

羅素玄語罷,隨手丟了片金葉子。

店小二誠惶誠恐地接住金葉子, 放嘴裏一咬, 確定是真金之後, 越發殷勤了,笑得臉上像是綻放了菊花, 趕緊將二人迎上了二樓。

羅素玄道:“野果子不頂餓, 先坐下吃點東西吧。”

小景站在門外沒動,聽見此話,好看的眉頭都蹙了一下, 他道:“羅素玄,別耽誤時間可以嗎?我只想確認阿娘是不是如你所說,過得很好,也很安全。我不吃飯。”

“不吃飯不行, 你也不想讓你阿娘知道,你在外頭吃不飽穿不暖吧?”羅素玄堅持邀請小景坐下吃頓飯。

見小景一直站著不動,羅素玄又道:“我現在連請你吃頓飯的資格都沒有了嗎?小景?”

那倒也不是, 小景只是覺得, 二人本來就是逃犯, 如此這般招搖過市, 並不好。

雖然此地偏遠,但也不意味著,就絕對碰不到玄門弟子。

若是林劍山莊的人追了過來,只怕打鬥時,要傷及無辜老百姓。

小景不想傷害無辜的老百姓,遂不想在此地逗留。

再者,他知道自己這次給越無塵蒙羞了,也讓無極道宗名聲受累,還有此前幫著越無塵隱瞞他身份的那三個宗門。

只怕也要淪為修真界的笑柄。

小景覺得自己已經長大了,做任何事都應該承擔責任。

不管是好事,還是壞事,只要是他行下的事,他絕對不會推卸責任。

因此,小景一定會回無極道宗請罪的。

即便不是為了越無塵,也為了此事中,被無意牽連的那些人。

“羅素玄,我若是發現,你拿我阿娘的消息騙了我,那麽此後,我再也不會相信你了。”

羅素玄聽罷,正色道:“我若是拿此事騙你,讓我肝腦塗地,不得好死。”

發了如此重的毒誓,小景也勉強暫且先信一信。

見羅素玄堅持要請他坐下來吃飯,小景略一思忖,心道,時間再緊迫,也不差這一頓飯的時間。

鬼知道他之前在無極道宗都經歷了什麽,成天到晚吃草根,吃草皮,吃得小景覺得自己好像是一頭騾子。

昨晚也只是吃了一個野果子,腹中還真就有點餓了。

索性就走上前落座,還不忘記把斷情放在桌面下,伸手就可以摸得到的地方。

羅素玄見狀,眸色越發深了。

心道,小景現如今對他的警惕性竟然如此高。

連吃飯都要把命劍放在最容易拿到的地方。

也不知道,在二人分別的這些日子裏,小景到底經歷了什麽。

只是短短一陣子,小景就好像變了一個人一樣。

羅素玄終究忍不住開口詢問起來:“小景,在與我分別的時日裏,是有誰傷害過你麽?”

小景道:“我不想多提。”

他所受的傷害,不僅僅來自於肉|身的痛楚,還有內在的傷害。

每一次林墨白用那種居高臨下的目光看著他,說那種莫名其妙的話,都好像一層層扒開了小景的傷口,讓他血淋淋地露出來給別人看。

每一次,小景覺得自己好像有了點希望時,等待他的,卻是滿眼的絕望。

小景現在什麽都不想了,什麽也不求。

他只盼望著自己能早日修成正果,再也不要受任何人的欺辱了。

羅素玄知曉小景的,若是他不想說,就無論如何也撬不開小景的嘴。

正好店小二上來送菜,沒一會兒就滿滿當當地擺了一桌。

擺好之後,他也不走,杵在一旁笑意吟吟地給二人介紹菜肴。

說食材多麽多麽新鮮,廚子的手藝多麽多麽高超……羅素玄覺得他太啰嗦,影響小景吃飯了。

隨手賞了點碎銀子,就把店小二給打發了。

“小景,我見你最近清減了不少,是不是沒有好好吃飯?來,吃塊紅燒肉。”

羅素玄撿起筷子,夾了一塊肥瘦相宜的紅燒肉,作勢要放入小景的碗中。

哪知小景把面前的碗往旁邊一推,直接就躲開了。

“我是出家人,道宗有門規,門中弟子不可沾葷腥。”

小景如此道,並不去夾桌面上的葷菜,只敢吃點素菜。

他拜師叩頭時,是他自願的,並沒有任何人逼迫他。

既然已經拜入了道宗門下,守門中的清規戒律也是應該的。

羅素玄的手僵在了半空中,聞言便道:“眼下只有你我二人,又不會有其他人知道,你吃一點肉,也無妨的。”

“別人不知,我自己卻是知曉的。”小景把嘴裏的飯菜吞咽下去之後,才緩緩道,“我知道自己在外的名聲不好聽,那些風言風語都不是真的,我沒有做錯的事情,我自然可以問心無愧地大聲反駁。倘若我做了,又不肯承認,那才是小人的行徑。”

“我不清楚自己日後能不能成為一個光明磊落的君子,但我希望,我所做的任何事情,都能問心無愧,勿忘心安。”

不僅如此,小景也不想嬌慣著自己。

他明白自己一旦踏上這條路,今後還會遇見更多更大的磨難。

若是連這一點忍耐力都沒有,往後他可能真的什麽事情都做不成。

一輩子都像地溝裏的臭老鼠,永無出頭之日。

羅素玄聽罷,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。

總覺得他和小景背道而馳,越走越遠了。

他很想拉住小景的手,可小景卻頭也不回地離開他的世界。

這讓羅素玄產生了一種變|態的占有欲。

他想徹底得到小景,想將小景禁錮在自己身邊。

哪怕是打斷小景的雙腿也在所不惜,只要小景不離開他就行了。

可羅素玄同時又尚存幾分理智,不願那般強迫小景。

兩種截然不同的念頭,在羅素玄的腦海中一直打架。

隱隱的,罪孽的念頭想要占據上風。

羅素玄沒說什麽,靜靜地看著小景吃飯。

他發現小景真的長大了不少,褪去了稚氣之後,整個人都成穩內斂了。

五官長開之後,遠比從前還要明艷。

面若好女,又穿著一身道袍。

若是眉心再點上一顆鮮紅的朱砂痣,就好似從壁畫中飛出來的仙君一般。

好想把小景的道袍撕爛,撕碎,讓他衣|不|蔽|體地蜷縮在角落裏。

想看著小景從絕望通紅的雙眸中,緩緩淌出滾|燙的眼淚,想親耳聽一聽,小景哭著向他求饒。

羅素玄覺得自己現在很矛盾,既想折磨小景,又想保護小景。

始終不能作出最終的決定。

“我吃好了,可以告訴我,阿娘在何處了麽?”

小景飯量不大,就吃了一碗米飯,又吃幹凈了一盤青菜,加一盤小蔥拌豆|腐,就吃飽了。

吃完之後,就抓起斷情,擡眸望向了羅素玄。

羅素玄隱隱有一種,如果他再找其他理由耽誤時間。

下一刻小景就會抽出長劍,劍指著他的喉嚨。

“我雖然是個無|惡|不|作的邪道,但並非那種不信守諾言之人,我既然答應了你,又如何會反悔?”

羅素玄話風一轉,忽然從桌面上的盤子裏,捏起了一粒花生米。

錚的一聲,用花生米將半掩著的窗戶完全推開。

熱鬧的大街便一覽無餘了,還能看見對面有賣布的店鋪,旁邊還有一間很小很小的門面。

看著好似是賣豆|腐的,門口擺了攤子,上面擺放著一盆豆|腐。

一個看起來只有幾歲的小孩子,紮著一對羊角辮,穿著花布衣衫,坐在門口看攤子,手裏還拿著半塊玉米餅子。

小景看了幾眼,便把目光收了回來,已經隱隱動怒了,低聲道:“羅素玄,不要再耽誤時間了,我阿娘到底在哪裏?快說!”

“你看,有人出來了。”

羅素玄擡了擡下巴,指著酒樓對面的豆|腐鋪子。

小景也望了過去,果然見一個穿著粗布衣衫的婦人緩緩從裏面走了出來。

衣著打扮極為樸素,頭發用布紮了起來,正端著新出鍋的豆|腐。

面容十分陌生。

小景確定自己是不認識這個婦人的。

可下一刻,這個婦人就開口說話了:“妞妞,你乖啊,你爹出去送豆|腐了,一會兒就回來了,等阿娘回頭給你做好吃的,好不好?”

這聲音聽起來很耳熟,好像阿娘的聲音。

可面容完全陌生,小景站了起來,走至窗邊,仔細又打量了片刻,還是沒認出來這婦人的臉。

羅素玄道:“我知道,她對你來說很重要,離開了你之後,我怕她在外面會遇見壞人,你也知道,你阿娘從前生得十分貌美,又是大戶人家的逃妾……我這才替她換了一副容貌。”

頓了頓,他也望了過去,看見婦人熟練地叫賣起來,不一會兒就有幾個婦人湊上來問價錢。

三文錢一大塊豆|腐,價錢實屬良心了。

很快就賣了一小半出去。

旁邊的小女孩也很乖巧,還在一旁打下手。

看起來就是一對親母女。

“看來,你母親已經有了新的家庭,也有了新的孩子。小景,既然你母親已經再嫁了,只怕她現在的家裏,容不下你了。”

小景沒說什麽,目光一直落在阿娘和那個小女孩的身上。

他親眼看著自己的阿娘,溫聲細語地同那個小女孩說話,自稱是小女孩的阿娘。

還抽空把小女孩摟在懷裏,笑著問她,想不想吃糖人,回頭給她買。

這一切就好像做夢一樣。

小景仍舊記得,當初羅素玄同他說過的話。

羅素玄當初說,阿娘嫌他是個累贅,不要他了,所以就獨自離開了南陽。

小景一直以來,都很擔心阿娘在外頭會受委屈。

如今看來,阿娘的日子過得挺不錯的。

這種安穩的日子,是小景夢寐以求。可無論如何都得不到的。

小景親眼看著拋棄自己的母親,跑去當了別人的母親。

一時之間,不知道該用什麽樣的心情來面對。

正好賣豆|腐的老板回來了,是一個看起來很老實的男人,今年二十多歲,叫李大福,原本家境一般,靠賣豆|腐為生。

妻子是鄰居家的女兒,和他青梅竹馬,感情一直都很好。

成親後,第二年就生下了一個女兒,可惜妻子身體弱,生了個女兒就跟從鬼門關走過一遭似的,生下孩子後,沒兩年人就去了。

李大福傷心欲絕,可為了女兒不得不強打起精神來。

因為家中沒有老人可以照顧孩子,就只能一邊繼續賣豆|腐,一邊養孩子。

不久前,李大福就遇見了一個逃荒來的女子。

自稱是來此投奔親戚的,可結果親戚早就搬走了。

更慘的是,她一個弱女子,走半道上還被人劫了財,險些丟了性命。

走投無路之下,才來到了此地。已經好幾天沒吃過飯了。

李大福見其可憐,便把人帶了回來,給她盛了一碗熱氣騰騰的青菜豆|腐湯。

沒曾想自家女兒見了她,撲過去就喊阿娘。

自從妻子病死後,李大福一直都想再找一個,可要麽就是嫌他太窮,要麽就是嫌他帶著個小拖油瓶。

媒婆便說,要李大福把女兒送給別人養,往後再生幾個孩子也行。

李大福哪裏肯同意,女兒就是他的命|根|子,誰敢動他的女兒,他就跟誰拼命。

寧可一輩子打光棍,也要把女兒拉扯長大。

出於心善,他就給了那女子一點盤纏。哪知那女子知恩圖報,便留下來給他當了續弦。

雖說是續弦,但李大福還是擺了幾桌,讓親朋好友都過來熱鬧熱鬧。

哪怕喝碗水也成。

也有人從旁說閑話,說這女子來路不明,年紀看著也不是個小姑娘了,怕不是已經成過親了。

李大福是個老實人,有什麽就說什麽。

直接就去問了,結果聽說,她的夫家是買她回來沖喜的,後來丈夫還是因病去世了,惡婆婆便將她趕出家門。

膝下沒有孩子。

李大福心實,別人說什麽,他就信什麽。

再沒懷疑過妻子的來歷了。

李大福一回來就把女兒抱了起來,變戲法一樣地掏出一個草螞蚱,笑著問:“妞妞在家有沒有聽阿娘的話?”

“有,妞妞有聽阿娘的話,阿娘給妞妞煮了豆漿喝,給妞妞做了好吃的餅子,還給妞妞紮了漂亮的辮子。”

小女孩奶聲奶氣的,一口一聲阿娘。

一般像這樣大的孩子,已經懂一些事兒了,該是知道面前的女人並不是她的親娘。

可如此這般親熱地稱呼,足以證明這女子對孩子視如己出。

小孩子是不會騙人的。李大福很喜歡現在的妻子,也已經準備好,再生一個孩子了。

小景站在窗邊,看著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。

忍不住紅了眼眶,他趕緊擡眼,將眼淚憋了回去。

心裏默默安慰自己,阿娘平安無事便好。

阿娘一個弱女子,在外獨自一人不安全,成家了也好,最起碼往後能過上安穩的日子了。

小景不願打擾阿娘的新生活,想留點銀錢,給阿娘送去。

卻又發現,自己根本就沒有銀錢。

遂尋思著,要不要開口問羅素玄借幾個。

羅素玄道:“小景,你該知道,普通老百姓若是一旦天降橫財,很有可能會引起別人的覬覦。如此平淡普通的生活,對你母親來說,才是最安全的。”

小景想了想,覺得也有道理。

就好像二虎家一樣,若是當初越無塵沒有給他們一家玄門的法器就好了。

也許二虎爹娘就不會死了。

小景不想再經歷那樣的事情了,又站著看了好一會兒,一直等天色漸漸暗了下來。

他才依依不舍地收回了目光。

羅素玄一直陪著他,從天亮一直等到天色完全暗了下來。

“小景,答應你的事情,我已經做到了,你能不能……能不能不要再生我的氣了?”

小景道:“多謝你,我會記住你對我的恩情,此生不忘。”

既然已經親眼看見阿娘平安無事了。

小景也該離開此地了。

他知曉羅素玄比林家兄弟更像牛皮糖,不管他走到哪裏,羅素玄就會跟到哪裏。

所以如何甩開羅素玄,這是一個挺棘手的問題。

好在,這個問題很快就得到了解決。

小景所料不差,林劍山莊的人果真追了上來。

將二人圍堵在了街道上。

晚風一吹,每個人的衣袍都獵獵作響。

林墨白從人群中緩步走了出來,先是冷眼看了看羅素玄,這才把目光轉向了小景,他道:“自古正邪不兩立,是你自己要拜入無極道宗的,現如今你已經是道宗的弟子了,如何能同一個邪道為伍?還不趕緊過來!”

小景的確不想同邪門歪道為伍,但比起羅素玄來,他更加不想跟林墨白為伍。

他看了看林墨白帶過來的人,一共十二個門生,加上林墨白,也不過才十三個人。

並不算很多。

小景知道羅素玄的實力,區區十二個門生,他打起來就跟打著玩兒是一樣一樣的。

即便現在羅素玄負了些傷,想來也是沒什麽問題的。

唯一讓小景有些擔心的是林墨白。

不知負傷後的羅素玄,可還是林墨白的對手了。

小景壓根沒搭理林墨白,只是偏頭同羅素玄低聲道:“一共十三個人,我可以幫你擋下十二個門生,你現在還能是林墨白的對手麽?”

羅素玄低聲道:“自然。”

“那好,你我兵分兩路,我去擋那十二個門生,你去擋林墨白。事成之後,你我就到先前的洞穴裏匯合。”小景鄭重其事地道,神情看起來十分認真,根本不像是在開玩笑。

羅素玄深深凝視著小景的臉,片刻之後,他點了點頭道:“好。”

“看來你是真的不打算同我回林劍山莊了,如此是非不分,小景,你真的太讓我失望了!”

林墨白冷聲道,提劍指向了羅素玄,“今日,新仇舊恨,我一道兒找你算!”

“哈哈哈,放馬過來便是,誰輸誰贏,尚未可知!”

話音未落,羅素玄擡手一招,長劍錚的一聲幻化而出。

林墨白低聲同身後的諸多門生道:“生擒小景,切莫傷了他,他若是不配合,就用縛靈繩把他綁起來,這次,就是綁,也必須把他帶回林劍山莊!他若敢掙紮,就不必手下留情!”

眾門生立馬抱拳,異口同聲道:“是,家主!”

而後飛身沖了上前,每個人手裏都有一副縛靈繩,嗖嗖嗖地甩了出去。

在半空中結成了巨大的縛靈網,試圖將小景套進去。

小景深呼口氣,手裏的斷情嗡嗡作響,通身再度散發著詭異的罡氣。

轟隆一聲,將頭頂的縛靈繩震得四分五裂。

與此同時,遠在無極道宗的越無塵,立馬就受到了嚴重的反噬。

猛然一口鮮血就噴了出來。

還伴隨著劇烈的咳嗽,鮮血自咬緊的齒縫間溢了出來。

越無塵擡手右手,看著掌心處跳動不止的符紋,立馬便知,小景又在強硬使用靈力了。

再一次沖破了越無塵給他設下的封印。

作為透支身體的代價,小景原本該遭受到的任何反噬,現如今都以百倍的代價,報應在了越無塵身上。

越無塵擡手掩唇,鮮血將他的手背都染紅了。

一陣陣急促的咳嗽之後,四肢百骸都好像被人捏碎了一般,痛楚難忍。

簡直比從前設法,將林景所受的刑罰,盡數過渡到自己身上,還要痛。

越無塵好久都沒這般痛過了。

好久沒有為徒弟這般痛過了。

可他甘之如飴。

殿中沒有點燈,黑漆漆的。

越無塵蜷縮在榻上,雪白的長發有些淩|亂地鋪在床上,發梢還不可避免地沾了點血。

他猜測,一定是有人威脅到了小景的安危,所以小景又動起手來。

越無塵擔心,小景控制不了斷情,回頭再傷了自己。

遂強撐著,緩緩從床榻上坐了起來,隔空畫了符咒。

遠程操縱著斷情,以期能解了小景的燃眉之急。

與此同時,小景也突然驚覺,手裏的斷情越發流光璀璨,其上縈繞的靈力也越發濃郁。

用起來如有神助,得心應手。

根本不用費太大的勁兒,片刻之後,小景就將十二個門生打得落花流水。

一個個倒地吐血不止,連劍都拿不起來了。

林墨白見狀,眉頭狠狠蹙緊了,冷呵道:“你竟敢對林家的人動手?!”

小景緩緩呼了口氣,聞言便道:“我有何不敢的?我又不姓林!”

“你!”

林墨白一時語噎,竟沒說出話來。

是啊,現在的小景可不是當初的林景了。

身體發膚,體內流淌的鮮血,身上穿的衣服,使用的劍術,沒有一樣是屬於林家的。

自然也不用顧忌林家,更不用守林家的門規。

林墨白趁著與羅素玄交手的空隙,惱怒道:“小景,你實在太過膽大妄為!你不畏懼林家,難道連無極道宗的門規也不放在眼中了?!”

小景想了想,他抄了整整十遍門規,整整十遍。

雖然沒有完全記住,但他清晰無比地記得,門規裏沒說不能打傷林家的門生啊。

而且,分明是林家的門生先動手的,他也只是自保而已。

這又有何錯?

小景搖頭道:“這就不勞煩林家主操心了,我是生是死,同你,同林劍山莊沒有半分關系。”

語罷,他轉頭深深凝視著羅素玄。

見羅素玄同林墨白打得難舍難分,一時間誰也沒討著什麽便宜。

便知曉,羅素玄必定不會吃什麽虧了。

有了林墨白的拖延,小景也終於能光明正大地離開了。

當即一轉身,手裏的斷情好似知曉小景的心意,竟然嗡的一聲,直接將小景帶離此地。

羅素玄驚覺,忙大聲道:“小景,回來!”

而後作勢去追趕。

哪知林墨白分毫不讓,又提劍糾纏上來,冷冷道:“你的對手是我,還想往哪裏逃?”

斷情一徑帶著小景飛出去好遠。

一直落在一處荒郊野嶺,才停了下來。

小景深呼口氣,低聲道了句謝。

環顧四周,濃霧漸起,他在夜裏不太能分辨清楚方向。

也不知道自己現在身處何地。

只能對著斷情道。

“我想回無極道宗,請你帶我回去。”

而這句話,剛好讓遠在無極道宗的越無塵聽見了。

他先是面露喜色,沒想到小景都跟著羅素玄離開了,居然還會想要回來。

隨即又面露憂色。

因為經過拜師大典那場鬧劇之後,小景現如今不僅身份被整個修真界知曉了。

還犯了數條門規。

眾目睽睽之下,越無塵就是想偏袒,也無法偏袒。

若是不給玄門百家,不給整個師門一個說法,越無塵便是愧對了宗主之位。

可若是讓他按照門規處罰小景。

恐怕小景根本就經受不住。

若是放任小景在外,羅素玄遲早還要追上來。

越無塵猶豫片刻之後,終究還是遠程操縱著斷情,讓之將小景帶回來。

等做完這一切,越無塵心頭血氣翻湧,又吐了口血出來。

鮮血飛濺在了半空中的符咒上。

噗嗤一聲,符咒就被打散開了。

越無塵也失力一般,跌回了榻上。

再度醒來時,門中弟子急急來報,隔著房門,恭聲道:“宗主,小師兄已經回來了,現如今手舉斷情,正跪在道場上。其餘長老們也都得了消息,只說小師兄是宗主的親傳弟子,讓宗主自行處理便是!”

小景回山請罪的消息,好似插了翅膀,火速傳遍了整座無極道宗。

所有門中弟子都爭先恐後地湧了出來,聚集在殿外,望著道場中央的少年,議論紛紛。

可卻沒有一個人敢走上前去。

也不知誰喊了聲“大師兄來了”。

一群弟子趕緊分散開了一條道,沈清源快步走了出來,一眼就看見了道場上跪著的小景。

沈清源提心吊膽了幾日,既怕小景回來,又怕他再也不回來了。

從小景離開之後,一直沒合過眼,就剛剛才得了消息,說小景回來了。

什麽都顧不得了,趕緊就過來看看。

沈清源想過小景也許會回來,但從未想過,小景居然會主動請罪。

還一改往日的任性頂撞,居然跪在了道場上——雖然理應如此的,但還是讓沈清源極是驚訝。

從潛意識裏已經認定,小景和林景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了。

沈清源心急如焚,攥緊拳頭,恨不得代替小景受罰。

他曾經未能保護好林景,成為了他畢生之痛,現如今再不能親眼看著小景在血海裏苦苦掙紮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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